度母崇拜何以在印度以及后来我国的西藏地区影响巨大,广受欢迎呢?是否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说明。
首先,度母的形象典雅端庄、美妙动人而又仁慈祥和,从五世达赖喇嘛的笔下我们已经领略了度母在信徒的心目中是何等的绰约多姿。在佛教密宗的万神殿中到处充斥着面目狰狞、形象丑陋的凶神的情况下,度母特立独行,更具亲和力。人们不必怀着敬畏的心情仰视她,只是感到乐于亲近她。此外,密教万神殿中欢喜佛(双身佛)的形象随处可见,度母虽也偶或充当某位神明(如马头明王)的明妃,但基本的形象是独来独往的,更易于供信徒们崇奉。
其次,度母的主要济世方法,是以她那无边的慈爱和神通保护、救度众生。最初是救度落难的人们,从八难、十六难进而是一切魔障、业障、病困等苦难,最后发展为可满足虔诚信徒们的一切心愿,直至命终将他们送往极乐世界。这在灾难深重而又贫苦无告的广大古代劳动人民看来,不啻是一大福音。人们自然而然地向她寻求救助、护佑,将她视作救星以及精神上的寄托。
第三,不少大神佛需一年举行一次仪轨繁冗的大祭典,动辄耗资靡费。与之相比,度母崇拜形式简单、朴素,随时随地皆可进行。信徒只需呼唤她的名号、念诵她的真言便会产生奇效。这为信奉她的广大底层信徒带来极大的方便。故度母堪称平民之神,而非贵族气息浓重的寺庙神,或不仅仅是寺庙神。
第四一点尤值一提。度母是以女神的形象出现的,这会使为数众多的女信徒倍感亲切。而据称,她对妇女尤其关爱有加,这对受苦尤深的广大底层妇女具有巨大的号召力。如前所述,在那则度母起源的传说当中,当众僧人游说慧月公主修成男身以求正果之时,公主却反驳道:“既然无‘男’或‘女’这种事物(无‘人’、‘我’或‘觉’这种事物),这种对男人和女人的束缚亦即‘空’[14]。啊!世间愚蠢的人们是多么的自欺欺人啊!”接着她便许下最诚挚的心愿:“那希望通过男人之身获得圆满觉悟的人很多,然而那希望在女人之身中为(最高)目标服务的人却实在是几乎没有。因此,我愿只通过女人之身为(最高)目标服务,直到这个世界完全成为‘空’时为止。”[15]这一席话可谓掷地有声。去除其宗教的外衣,它多么像是古代社会中一篇女权主义的宣言,闪现着要求男女平等思想的光辉,实为难能可贵。纵观人类历史,男人对女人的家长制权力是人类社会的一种基本权力关系,几乎一切已知社会中的男性都拥有凌驾于女性之上的权力。尽管历史的列车已即将驶入21世纪,然而这一令女性痛苦、令不少有识之士痛心的不平等状况并无多大改观,男性的权力依然无所不在。从传统的男性中心的心理定势出发,人们已习惯于从男性视角来观察、思考问题,总认为女性是被动的、不重要的附属品,是“难养”的“小人”、甚至被视为万恶之源。请看,基督教中的人类始祖之一夏娃即是由男人的肋骨做成。她经不起蛇的诱惑,又促使亚当堕落,共同偷食禁果,双双被逐出伊甸园,使人类犯下原罪。中国历史上,妲己、褒姒、西施、杨玉环、武则天……一个个著名的女性都成为一股股祸水,祸国殃民,以至于亡国亡君。一旦女人大权在握,即被视为有悖常情,不合法理,只会扰乱正常次序。而在这种情况下,在古代社会中,度母被赋予至高的地位,无上的权力,无边的神通,受到无数男女信徒的狂热崇拜,便具有非同寻常的进步意义。在这个形象身上,无疑会寄托着广大妇女打破男性一统天下的希望与理想。
第五,度母在西藏是如此地广受尊崇和爱戴,使她最终成为传说中的藏民族的始祖。以慈母的形象救度众生反过来又使她进一步受到男女老幼的一致欢迎。人们感到她足以信赖,可以随时向她倾诉衷肠,成为人们的精神依托。度母崇拜已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不可或缺。这也是度母在西藏广受崇拜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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